让藏戏走上国际艺术舞台

越城

中国戏曲被认定的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只有三个，藏戏是其中历史最悠久的，有 600 余年历史，相传是 15 世纪唐东杰布为造桥募集资金而创设。西藏日喀则是蓝面具藏戏的故乡。
2016 年 9 月，上海市第八批援藏干部联络组受命与日喀则市委市政府合办第 14 届珠峰文化艺术旅游节。我第一次接触到了藏戏，就想把藏戏引下高原，继而推向国际艺术舞台。
藏戏不同于舞台表演，是广场圆圈舞，就在雅鲁藏布江边上，以天地为舞台，以山川为背景，表演豪放，不拘细节。甚至边演出，边喝青稞酒。没有丝竹配乐，只有打击的节奏，光鼓就有 18 种敲法。一出场是戴蓝面具的渔夫，有种宗教仪式感；接下来是正剧，一般是民间传说，正义战胜邪恶，善良终得好报等等；最后是祝福，叫扎西。
藏戏是百分之百的 " 原生态艺术 "。演藏戏在从前是派给老百姓的文化差役：必须演，而且不得改动。所以，几百年藏戏几乎没有变过，仍是古韵古腔。
一些藏戏传承人仍然不识字，靠心口相传。一次我看演员演出时汗流浃背，问他累不累？答，不累，唐东杰布在加持我！这种对艺术的执着，近乎宗教信仰般的追求，不是在聚光灯照着的舞台，不是在宽敞明亮的课堂培养出来的，一定离不开雪域高原，离不开长着青稞的土地。
藏戏和许多地方戏曲一样，面临青黄不接。藏戏队演员都是农牧民。多数人因为自己的父母或亲戚曾经演过藏戏，所以才参加了藏戏队。平时他们务农，逢节庆时排练演出。一部戏没有十年八年打磨不行。一场演出一般是三天到七天。老百姓会送藏戏队钱、粮。政府组织的演出时，会有一点误工补贴。年轻人更愿意外出打工挣钱。近年来政府花功夫扶持藏戏，下拨专款修藏戏传习所。但是，这些演员最需要的是培训、交流，是开眼界、强信心。
我下定决心，要带着藏戏 " 走出去 "。
第一次走出去，没有一分钱
2017 年 5 月，在许润禾、刘向斌两位好友陪同下，我们和乌镇戏剧节组委会秘书长邱建卫先生商谈。介绍完藏戏后，我提出，日喀则有 16 万贫困人口，是西藏脱贫攻坚主战场之一，18 个县都是贫困县，藏戏队落地的费用能不能请组委会解决？邱先生答应了。我很感动。
回到西藏，我向代表蓝面具藏戏三大流派的三个县抛出 " 绣球 "：落地费用解决了，谁主动争取，谁代表日喀则去。昂仁县日吾其乡是藏戏创始人唐东杰布的故乡，至今还有唐东杰布造的铁索桥。昂仁县委常委、宣传部部长孙晓峰主动接球，表示迥巴藏戏队的交通费、误工补贴，由县里解决。
排练的辛苦自不必说。为了适应外面不同的演出环境，我们还请了专家进行指导。我四处联系，做好相关背景资料、现场演出解说的准备等等。对演出队伍的管理也是细之又细，如提醒大家，离开了高原一定要注意克服低海拔反应，保持精力，演好藏戏。
最终，迥巴藏戏队跨过千山万水，精彩亮相在第五届乌镇戏剧节。乌镇戏剧节发起人之一的赖声川先生说：很震撼！乌镇戏剧节官微发布《用传统文化照亮民族复兴之路》。闭幕式的嘉年华游行，组委会安排藏戏队走在最前面。每天大量的游客和专业人士围观藏戏现场演出。各类媒体跟进报道。藏戏队的农牧民演员自信、微笑，侃侃而谈。迥巴藏戏队国家级传承人南木加次仁说，我回去要把学生教好；女演员益西说，我回去要让儿子学藏戏。大家信心满满。
在乌镇，我发现，小孩子甚至比大人更喜欢藏戏。开始，我以为是小朋友喜欢热闹，后来发现不管是在不在西藏，小孩子看藏戏都是席地而坐，一坐就走不动了。在浙江乌镇的戏剧节上，藏戏演出，有位妈妈两次催儿子走，你看得懂吗？他们在干吗？小孩子一字一句答，他们在唱歌，他们在跳舞。对呀，大人往往纠结于听不懂，小孩子却不受此限。
让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走出去
藏戏走出高原，首次参加国际戏剧节，新闻价值自不必说。
第一次出发前我找日喀则电视台平措台长商量，一拍即合，台里派人全程拍摄采访。2018 年年初，我策划的记录藏戏演出和演员在藏生活的纪录片《雅江深处的藏戏密码》在多家国内电视台播出，后来还在上了尼泊尔电视台。
2018 年，资助迥巴藏戏参加文化交流活动纳入上海的文化援藏项目，得到上海资金支持。迥巴藏戏队顺利再赴乌镇参加第六届乌镇戏剧节展演，并赴上海首次参加第二十届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。解放日报社、上海大学、上海援藏干部联络组、日喀则市委宣传部等共同签订《关于推动沪藏两地文化交流交往交融战略合作协议》，举办了 2018 首届藏戏艺术节暨藏戏文化论坛，形成合作机制，在培训农牧民群众演员、开发文创产品、开拓文化市场等方面深入合作。这标志着文化援藏从单一的项目合作到建立机制，从简单的藏戏走出去到专业全领域合作以及文化市场全面拓展。这是文化援藏方面的一个突破。
那次，全国 15 所设有戏曲专业的高校大咖聚会上海观摩藏戏演出，研讨藏戏艺术。有的教授一辈子研究藏戏，这次终于看到藏戏现场表演。上海大学为藏戏拍摄了全息影像。请专家和昆剧团青年演员为藏戏队员一起交流相互启发。从苏州大学专门请了一位戏曲专业的藏族学生当翻译，力求准确。迥巴藏戏队的农牧民演员，第一次走进大学课堂，听专家上小课，开心极了。
迥巴藏戏队再次参加国际艺术交流活动，同样由日喀则电视台跟拍。2019 年，记录迥巴藏戏队两年来参加国际艺术交流活动的纪录片《神秘藏戏 世界之约》作为第二十二届上海国际电影节优秀作品展播。这部纪录片同样在尼泊尔国家电视台播出。
虽然我已结束援藏任务回到上海，但每次回忆起和藏戏结缘的经历都让我心潮起伏。也借此文，再次感谢为藏戏走出去而付出努力的戚荣辉、李洪庆、张丽娜、李坚、赵晓红、徐健，以及沪藏两地的各位领导和朋友。
作者为上海市第八批援藏干部（2016 年 6 月 18 日 -2019 年 7 月 21 日），曾先后担任日喀则市委外宣办副主任、日喀则市委宣传部副部长
栏目主编：孔令君 本文作者：田冰 文字编辑：孔令君 题图来源：新华社 资料图 图片编辑：项建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