纽约地铁凌晨停运后，流浪汉们何以为家？央视探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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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月 10 日晚 12 点，一辆空空荡荡的纽约 E 线地铁列车缓缓减速，驶入终点站世贸中心站。在车厢的一头，一名身着脏兮兮厚棉衣的 50 多岁中年黑人男子蜷缩在座椅上，酣然入梦，完全不顾地铁已经驶入了终点站。


△ E 线上的流浪汉
车门打开，一名穿着荧黄色背心的地铁工作人员猛烈地敲击了一下地铁扶手，男子从睡梦中惊醒。" 下车了。这是终点站，你们不能在车上继续呆着了，车辆需要消毒。"
从美东时间 5 月 6 日凌晨开始，纽约一直以来 24 小时运行的地铁系统有史以来首次每晚中断运行，在凌晨 1 点到 5 点对整个地铁进行彻底消毒。
纽约地铁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，从来没有停驶过，保障了 " 必要工作者 " 每日通勤。但是有批评者说，纽约地铁不关闭可能是纽约疫情如此严重的主要原因之一。因此，每日对地铁进行彻底清洁，受到了大家的欢迎，除了像这名黑人男子一样的流浪汉。


△每天凌晨 1 点后，纽约地铁将进行彻底清洁
纽约顽疾——地铁里的流浪汉
根据 2020 年数据，纽约市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有超过 60000 人，达到了自从大萧条以来的高峰。地铁系统里的流浪汉其实早就成为了纽约的顽疾。即便在最繁忙的线路上，你都能看到有人占了好几个座位睡在车厢里。
然而随着新冠肺炎疫情暴发，纽约市各处的 24 小时营业餐厅、便利店等都相继关闭，更多无处停留的人想到了纽约最好的去处：地铁系统。
虽然纽约地铁老旧，而且弥漫着各种臭味，但对于这些人而言，地铁既能遮风挡雨，而且还有冷暖空调，24 小时运营让这些无家可归的人可以随心所欲地在地铁里停留——只要没有警察驱逐。
早在 4 月 22 日，纽约大都会交通运输署（MTA）的临时主席萨拉 · 菲恩伯格（Sarah Feinberg）就表达了不满：由于流浪汉的存在，地铁内无法制造足够的安全距离，而且影响地铁的卫生。她呼吁纽约市政府必须处理流浪汉。
每日消毒——加剧问题


△新冠肺炎疫情期间的纽约地铁乘坐人数下跌 92%
根据大都会交运署官方数据，纽约地铁 4 月的乘客量相比正常时期已经下降了 92%，也就是说，每天搭乘纽约地铁的仅 50 万人次——其中 11000 人次是在凌晨。随着 5 月 6 日地铁消毒的开始，这些流浪汉们也别无选择，必须从地铁系统中离开。然而，这群社会最弱势群体如何得到保护，却成为了棘手的问题。
纽约市政府说他们将动员足够的警力和志愿者，在各个地铁站对流浪汉进行疏导，将他们送往纽约的各个收容所。
所以，从凌晨的世贸中心车站走出来，人们可以看到在世贸中心下有一排长长的车队，由警车、急救车和转运巴士组成，穿着警服的警察和印着大大 NYC（纽约市）黄衣服的志愿者在地铁出口劝说着流浪汉们接受收容所的庇护。第一晚，大约 1000 名警察被部署到了各个地铁站。


△世贸中心站外的警方车辆和转运巴士
据纽约本地媒体报道，在实施地铁中断运行的头一夜，252 名被记录的流浪汉中，139 人接受了前往收容所的建议 ——刚好比 50% 多一点。纽约市长德布拉西奥在一场记者会上，称关闭地铁消毒的行动是 " 成功的 "。然而，人道主义团体认为，强制驱离流浪汉却找不到更好的解决方案，将让他们更加脆弱。
去或不去——收容所的美梦与噩梦
听上去，收容所相比地铁是个 " 美好 " 的地方，而实际情况却不是这样。
凌晨 12 点 50 分，世贸中心站外，流浪汉男子在转运巴士前，详细地询问着收容所的情况，看来是之前没有去过类似的场所。旁边一位女性说，我去过那里，不错。男子看起来仍然相当犹豫。


△一位自称 " 英国人 " 的女士
可是，即便是流浪者们对收容所的认知也不尽相同。一位自称是 " 英国来的 " 女士说，曼哈顿的收容所都满了，而且卫生条件差，没有自来水，所以她不会去。
虽然我们无法进入收容所，但是近期的数据可能能够说明一些问题：在纽约确诊新冠病毒感染的流浪者截至 3 月 5 日一共有 829 人，其中 705 例来自收容所，而且死亡达到 65 例。而且有图片显示，现在的收容所里因为人员太多，已经无法做到保持 " 安全社交距离 "，因此更加危险。
无奈，这些无家可归的人只好寄望于纽约为了替代地铁加开的公交车。
有流浪汉说，他打算就在公交里睡整个车程——两小时。如果有警察上车轰走他们，他们就在车站等待半小时后，下一辆公交的到来，就这样直到 5 点地铁重新开放。


△巴士后排座位的流浪汉
5 月 9 日，纽约突然降温，中央公园甚至出现了五月飘雪的奇景。然而，寒冷的天气，成为了流浪汉们最大的天敌。纽约交运署无奈下，同意在当晚将空余的巴士提供给这些人过夜。" 仅此一夜，" 菲恩伯格说。
实际上，流浪汉们进入运行中的巴士，也造成了问题：本来车辆前部就因为保障司机安全被封锁，大量无家可归的人涌入，" 重要工作者 " 们的健康也无从保障——这是一个双输的结果。


△巴士前方被封闭
何以为家——疫情大流行中的流浪者


△收容所外
纽约州长科莫在 4 月 28 日的记者会上说，他看到地铁里的流浪汉，感到 " 恶心 " 和 " 对重要工作者的不尊重 "，要求地铁定时关闭。
其实，无家可归者的问题在纽约一直存在，但是这次的新冠肺炎疫情将问题彻底凸显了出来。他们几乎可以说是纽约最弱势的一群人——没有保险、没有固定收入，最重要的，没有一个安稳的住所。当地铁从选项中抽离，收容所又成了跟养老院一样的 " 病毒染缸 "，其他通宵营业的店铺也在 9 点就关了门。
除了露宿街头，谁有更好的办法？
有组织说，为什么不能使用联邦紧急措施署（FEMA）的应急资金，将酒店空房开放给流浪汉呢？实际上，在英国伯明翰等地政府已经这么执行了。
目前，纽约的酒店确实被用作了新冠肺炎疫情防治——只不过首先是满足老人和收容所 " 高风险 " 个人。大约 7000 人从养老院、收容所等地被运往酒店，而且未来还能再增加 1000 人左右。


△公交车站等待车辆的无家可归者
凌晨 1 点过，世贸中心车站外的转运巴士即将开走，犹豫不决的流浪汉看看身边的女子，再看看警察和志愿者，耸了耸肩，最后决定不去收容所，顺着街道离开了车队。
他一转弯，消失在了夜里。
（央视记者 徐德智）
栏目主编：张武 本文作者：央视新闻客户端 文字编辑：刘璐 题图来源：新华社 图片编辑：笪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