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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朔|中年好友苏东坡:热爱生命不“拼命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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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1-5-22 19:36:48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2021 年的 "520" 是黑色的。早上先是明星夫妇离婚,破了这 " 商业爱情节日 " 的氛围;后来财经界有悲伤的消息传来,贝壳董事长左晖先生,因为疾病恶化去世,他才 50 岁。
各种纪念文章不断,他的事业理念,诸如 " 做难而正确的事 "" 做重,解决基础品质问题 "" 做有尊严的服务者 "" 重要的不是做什么,而是不做什么 "" 人性的本质就是需要被激励 "" 超出自己所处的位置看问题 "" 少关注竞争,竞争思维是低效的 "" 尽量说做到的事情,不要说想做的事情 " 等等,得以在互联网观念圈传播和普及了一遍。
生命真是复杂,而且不易啊。这几年,各种生离死别的事情太多了。如何在这种氛围下更加珍惜生命啊?
这一年来,每当有悲伤的事情发生或者有想不开的事情萦绕我,我都习惯去苏东坡那里找安慰。每次还都能找到,仿佛已经建立了信使蛋白般的通信制度,总能有适合激活自己的修炼机制。
前几篇写了些别的话题,好久没有更新 " 中年好友苏东坡 " 了,趁着这种时刻的浓郁氛围,我这篇的主题就定为热爱生命却不 " 拼命 " 吧。
先讲一个故事。
把东坡贬到海南的章惇,年轻时候是他的好友。他们俩经常一起游玩,有一次去了仙游潭。要到这个潭,非常困难,要经过一条非常狭窄且凶险的小路,在万仞绝壁之下。
章惇突发奇想,想邀东坡去潭边的岩壁上题字。东坡 " 不敢 ",章惇却铤而走险,到了石壁,题字 " 章惇苏轼来游 "。他为了 " 留名 ",不顾性命。
东坡对章惇说," 你以后当了官一定敢杀人。" 章惇问为什么。东坡说," 你自己的命都不要的人当然敢杀人。" 胆子大,可以突破很多发展障碍和边界。爱冒险,能成就自我,也会遭到反噬。一切都是概率和平衡。
但东坡是真怕死吗?当然不是。他治过军,操练过军队,总想上阵杀敌。
我们来看看,他临死时的表现——
他说:" 吾生不恶,死必不坠。慎无哭泣以怛化。"
他死得很坦然,一点都不害怕。对死亡达观,对自己人格的坚信,让他死得潇洒。人,其实活的是一个自我长期认可的感觉。
他也是个凡人,俗人,并不是个大圣人。他也想过自杀。比如他在湖州因为嘲讽诗文当着全城百姓被押解的时候,曾经一度想要跳进太湖;他在乌台诗案中,被各种审讯时,也不是没想过要自杀。但他最后还都是惜命的。人要在极端压力和困境中,扛下来。但不可轻易地冒险,不要永远在走钢丝,永远追求刺激,对生命要慎重、尊敬。
热爱生命的人,一定不是目标感非常强烈的人,他会随缘一些,旷达一些,欲望和野心都少一些。东坡喜欢喝酒,但喝得不多,喝酒就开心,看着别人喝也开心;他喜欢下棋,棋艺却不高,胜也喜欢,败也喜欢。他一直在追求养生,研究美食、中药方子、瑜伽、养心安神、美容养颜等等方法。反正对于他而言,这个世界全是可以 " 文字化 " 的,他可以生命为世界文身,无所不文,所以可以兼容并包,这种 " 包 ",是因为他" 战于内 ",不向外求,自然更加重视生命的感受,珍惜生命自己的启发,外物皆可触发。
《东坡易传》里,他这样写道:" 君子黄中通理,正位居体。美在其中,而畅于四支,发于事业,美之至也。" 意思是,君子黄色居中而兼有四方之色,有健康居正的身体才能施行通达。美在其中,还要身体四肢通畅才能体现出来,才能发达事业。
东坡劝人,身体一定要好,事业才能更发达。而我们现代社会所谓的拼命,都是以耗损生命元气为代价的,或者总是为了做成某件事,去冒生命危险。


前几天,一个作者来探望,她说,现在你看 " 内卷 " 这个词多疯狂啊,其实跟多年前的那个圈层概念相互影响和重叠了。其实大家都是在自己的圈子里玩,至于圈子及其文化有没有增长、更新,不太关心,只要周围人还是差不多的行为方式,没有什么动荡感,怎么都能活着。她所在的是房地产行业,她觉得那是个夕阳行业了,大家以 1~2% 的净利润为目标了。行业内的人,并不是怕内卷,而是怕被 " 卷出去 "。
前几天新闻里说,比尔 · 盖茨可能要离开他创办并领导了数十年的微软董事会了。当 5 月 4 日,盖茨夫妻宣布离婚,表示不能共同成长之后,盖茨的绯闻不断。人们发现,世界首富、世界首善,人性的漏洞也是百出。
现代人的传播思维主要靠 " 人设 ",把人分为各种类型的人,然后找到他们最典型的代表们、顶流们,把他们卷起来。现在顶流也被卷出去了。世界首富、世界首善、好爸爸、好丈夫、好人,原来的那些评价,现在看起来是多么虚妄的一件事。
我体会的内卷,用文艺一点的说法大概是这样的,就像树叶,如果空气、阳光、水都是稳定供应的,那姿态应该是绽放的,而枯萎的标志就是卷起来。大概就是生态中的资源和能量,不够了,其运作方式,不对了。
人不能太 " 拼命 ",是指,不能一直在很亢奋的状态下运行。亢奋会消耗生命元气,会让自己的生命无法绽放。人并不需要时时燃烧自己,激励他人,因为这也是全世界焦虑感的一把柴火。人不需要随时随地改变世界改变行业改变人类,现在是赞扬该隐退时就隐退,平常心平常人的时代。
我越来越觉得,自己对任何人、任何事并没有那么重要。我看了太多的创业狂,工作狂了,有时候非常敬佩,有时候会觉得这样的状态非常有压迫感。人的生命是要留白和呼吸感的,是要知止知足的。不停奔跑才能留在原地,永远竞争的状态,会令人窒息和焦虑。
什么都可以先放一下。记住,什么都可以先放一下。就算是自己很享受的状态,或者是自己觉得自己太重要的状态。" 此间有甚么歇不得处?"
" 此间有甚么歇不得处?" 这一句,来自东坡的《记游松风亭》——
" 余尝寓居惠州嘉佑寺,纵步松风亭下。足力疲乏,思欲就亭止息。望亭宇尚在木末,意谓是如何得到?良久,忽曰:‘此间有甚么歇不得处?’由是如挂钩之鱼,忽得解脱。若人悟此,虽兵阵相接,鼓声如雷霆,进则死敌,退则死法,当恁么时也不妨熟歇。"
这段话,我特地摘录一下翻译,供大家细品:" 我曾经住在惠州的嘉祐寺,信步走到松风亭下,感到腿酸疲乏,很想找个能躺下的地方休息一下。抬头望向松风亭,还在高处,心想这么高,我可如何爬上去休息呢?就这样想了一会儿,忽然对自己说:‘这里为什么就不能休息呢?为何要到亭子里才能休息。’于是心情一下子放松了,好像已经挂在渔钩上的鱼儿忽然得到了解脱。如果人们都能领悟随遇而安的道理,即便是马上就要上阵杀敌,耳边听得战鼓声声,想到前进杀敌也是死,逃跑受到军法处置也是死,到那时,一样能放下顾虑,很好地休息一番。"


生死有命。
我也是最近才知道," 有些人光是活着就花光了所有力气 ",最初的原版也是苏东坡那来的。
他说," 抑人生自有定分,虽一饱亦如功名富贵不可轻得。"
有时候,生命来不及等你热爱,就已经消逝了。其实也没有怎么 " 拼命 " 爱过谁,做过什么事,就轻易没了,一点都不轰轰烈烈,热热闹闹。
其实,热爱生命是可以从容的,是可以即可开启的。在你面对困境和意外的时候,换一种思路改变自己的一点心境,都算是生命的创新和热爱。
人生无论何时的困境,皆因欲望和愿望得不到满足。内卷是一种困境,可以主动卷出去。
当东坡被贬谪到海南的时候,他对自己说:" 学出生死法,得向死地走一遭,抵三十年修行。" 修行看淡生死的境界,得向生死地走一回,这抵得上三十年的修行。热爱生命,不用那么轰轰烈烈。
其实这个世界上的人类也活得够久了,科技日益进化,但感情和感受上并没有增添什么新的经验,只是生活方式在改变。生活感受依然如此。毫无新意。从这个意义上说,大家都卷不出去。要卷出去,就得靠自己拥有自己的心智控制权,顺应自然,淡然自若,独立自主,静观真乐。谁不经历风风雨雨啊,但经历风风雨雨之后,还能一身轻,就不容易了。
当东坡终于可以离开海南北归的时候,路上遇到一座桥,他在海南养的狗,陪他经历风风雨雨的乌嘴看了一眼他,没有陪他走过去,而是跳下了河,畅游而过!这酣畅淋漓的感觉啊,自由的感觉啊,风风雨雨算什么啊,最后还是可以清空一切,自由自在。
马塞尔 · 杜尚说:" 我喜欢生活,喜欢呼吸甚于工作。我不认为我的作品将来对社会有任何重要性。所以,我的艺术就是生活艺术,每一秒,每一呼吸都是一件铭刻于无处的作品,既不是视觉的,也不是思考的,那是一种恒久的陶醉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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